故事大纲
公元20世纪初,豫北重镇安阳。时值暮春,朝阳初升,位于安阳城北门附近的吴府已是大门洞开。吴府管家吴安站在门前,煞有介事地观看着过路的行人。一个报童高叫着“看报了看报了,京汉铁路全线通车,西太后老佛爷实兴女学喽!”。
吴安买了一张报纸,转身正要走进家门,一辆黄包车拉着一个人过来喊住吴安。来人四十岁左右年纪,透着一脸精明,吴安认出他是南大街恒盛贸易行的掌柜王铁嘴。
王铁嘴将一张聘贴和几盒礼品呈给吴安,声言自己的少东家周通喜得龙凤双胎,老东家周一忠坚持要请彰德府名厨、安阳倔长行会会长吴半味老爷亲自过府掌勺满月席。由于是双胞大庆,老东家要遍请安阳城各界名流到场观喜,包括在安阳开有商号的外国商人,估计席面在百十桌左右,老东家怕贵府一家忙不过来,另邀城南常家常老夫人同掌席面。届时娇龙会凤,龙凤呈祥,平添安阳城一段佳话,岂不美哉?
吴安深知吴、常两家十数年恩怨,周府此举是何居心,他一时难以觉察,礼节性地打发王铁嘴走后,便匆匆向后院走去。
吴府后院,吴安等吴半味打完一套太极拳,将适才王铁嘴来访的事告知,吴半味沉吟一刹,吩咐吴安把少爷和小姐们叫到上房听读报纸。
四十多岁的吴半味共有四子三女,其中长子吴有稻和长女吴有禾是他十二年前在京城做御厨时收养的一对孤儿。次子吴有稷、次女吴有乔和四子吴有黍是他与夫人万里香的亲生骨肉。三子吴有粱,原名万有粱,是吴半味的师父兼岳父万百味的独孙,当年万百味的儿子万里红因吸食大烟暴毙,儿媳妇陈妙儿在居丧期间,盗走万家家传的半部食谱,随一日本浪人私奔而去,万百味急怒之下,身染重病,临终前将孙子托付给女儿女婿。吴半味小女吴有麦的生父是威镇山东的义和团分舵首领震三山。六年前,吴半味去山东购货,适逢时任山东巡抚的袁世凯全力镇压义和团,震三山身受重伤带着女儿小麦倒在吴半味马车前。弥留之际,震三山拿出一枝纯铜打造的梅花镖递给吴半味,请吴半味带上梅花镖和女儿到彰德府虎啸岭找他的知交好友许大新,让许大新收留他的女儿。谁知这绰号一枝梅的许大新,也和震三山一样是一个打家劫舍的草莽人物,吴半味找到虎啸岭时,许大新已不知流窜到哪里去了。吴半味见小麦伶俐可爱,不忍将她遗弃,便把她领养到家中。
在吴半味夫妇眼中,这四子三女虽有骨肉之分,却无亲疏之别。长子有稻今年22岁,为人端凝厚重,待父母孝顺,待弟妹宽和,很有长兄风范,其厨艺已尽得父亲真传,现为彰德聚宾楼三大勺王之一。次子有稷今年20岁,是城西庆云楼主厨,为人仗义,心胸豁达,交游广阔,不拘小节,上至豪门望族,下至黎民百姓,甚或绿林草莽,只要脾气相投,便倾心结交。有一次,安阳著名民族实业家马吉森到庆云楼吃饭,仰慕马吉森已久的有稷,不知马吉森是庆云楼的最大股东,亲自选材配菜,制作了四样精致佳肴,其中一道菜叫“玉壶冰心”, 是有稷在家传菜肴的基础上自己琢磨出来的,取“一片冰心在玉壶”之意,这道菜深得马吉森喜爱,二人相谈甚欢,引为知己忘年交。三子有粱年方17,为人谨慎,心思细密,天份很高,在安阳地方名吃“八碗八”上造谐尤深。彰德知府晁锡酷爱吃扣碗儿,前些天为庆祝大女儿晁真儿留学归来,晁锡在后衙设宴,邀吴半味掌勺,吴半味带有粱前去,有粱制作的八碗八博得了满堂彩,被晁锡聘为后厨主管。四子有黍13岁,聪明颖悟,勤奋好学,倍受哥哥姐姐们喜爱。三个女儿,有禾18,有乔16,有麦15,或温婉,或率真,或英爽,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吴府上房,吴半味眯缝着眼,听老二吴有稷给在座的众人读报。每天听读报纸,是吴家近几年来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用吴半味自己的话说,职业无贵贱,我们虽然只是小小的厨子,但眼界不能不开阔,每天看报读报,不是为了人前卖弄,而是不致在这个乱世之中迷失自己。因此,除有重大急事外,吴府子弟必须每天早起聚在一起看报读报,然后再各行其事。
吴有稷念完报纸,看了父亲母亲和众位兄弟姊妹一眼,便要请安离去。他今天和马吉森有约,要到广益纱厂认识两位新朋友。吴半味用眼神止住了儿子,从袖口中拿出周府聘贴,简要叙述了周府要摆满月席,让吴、常两家同院竞技厨艺。吴、常两家都有能力单独整制百十桌席面,周家不会不知道,而且吴、常两家已有十数年积怨,周家也不会不知道,但既然周家这样做了,不管有何意图,都事关吴家声誉,吴家不能不接招,他要听听大家的意思。
吴有稷一听,心里异常高兴,这可是难得一遇的事情,吴家四龙三凤,常家四凤二龙,听说常家“鲜嫩酥脆”四朵金花个个厨艺了得,最近在城南开了一家云锦记酒楼,每日里食客如云,常夫人曾小蝶的拿手菜“八珍烩”更是号称城南一绝,好好,既然要摆擂台,那就痛痛快快比一场,反正在安阳城倔长行里,吴、常两家是最大对手,迟早也得再交一回手。
有稻沉思一刹,站起身来:二弟的话很对,既然要比,索性就见个高低,只是周家让父亲亲自过去掌勺,未免太抬举他自己,正好城东谢家的丧席与周家是同一天,谢老爷子生前和父亲兄弟相称,况且父亲又答应谢家在前,理应去谢府掌勺,我的意思,父亲带三个妹妹去谢家,二弟,我,还有三弟,我们三个去周家。
万里香认为有稻这样安排很妥当,第一,无论比赛结果如何,都不会使吴家名誉,尤其是吴半味的名誉受损,对周家、常家也是一个很好的回击。第二,也只有她和吴半味自己心里明白,20年前,万里香、曾小蝶以及吴半味之间曾有一段扯不清的情缘,最后,吴半味为报师门大恩,毅然和万里香结为夫妇,曾小蝶一气之下,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大十多数岁的有妇之夫常一勺。十年前,因师门变故,吴半味辞去宫廷御厨工作回到了安阳,从此吴、常两家便纷争不息。一年前,安阳倔长行进行厨艺大比武,常一勺以一分之差不敌吴半味,丢掉了行会会长的宝座,不久便郁郁而终。这次曾小蝶串通周家来这么一出,用意十分明显。
吴家经过研究,一致认为有稻的办法可行,只有大女儿有禾却另有一份难言的心思。自打被吴家收养过来,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在她心目中早把吴氏夫妇当作了亲生父母,但最近她的心里老是恍恍忽忽地出现一个人的影子——二哥有稷的影子,他的一言一行,一怒一笑,无不深深吸引着她,她竟爱上了有稷,她被她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少女的情怀一旦打开,又岂是她所能左右得了?这次吴家三龙要去斗常家四凤,她的心里泛起一种莫名的醋意,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在衙门里当差的周家二少爷周勇多次派媒人前来提亲,她以种种理由拒绝,原来在她心中早就认定了一个人,吴有稷。
但不管吴有禾有何想法,吴家三龙斗常家四凤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成为安阳城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热议。
这天,有粱到府衙当值,配菜王六告诉有粱,老爷已传下话来,今天中午不在衙里吃饭,如两位小姐没有特别吩咐,饭菜还以家常菜为主。有粱正在思筹着做一碗八珍烩,一身男儿装束的晁真儿忽然来到厨房,让有粱跟她出去走一趟。二人在府衙门口坐了一辆黄包车,晁真儿让车夫去城南云锦记。有粱大吃一惊,那不是曾小蝶的地盘么,去那里干什么?晁真儿似乎胸有成竹,你们三龙斗四凤还有六天时间,三龙中你又是条小龙,除了八碗八,没啥特长,到云锦记尝八珍烩,正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时,有粱忽然发现不远处,一个带着墨镜的中年女人用一种急切的眼光看着他,而且他能感觉得到,这种眼光对他来说己不止一次。这女人到底是谁?
带墨镜的女人呆呆地看着远去的黄包车,摘掉墨镜,眼角泪光莹莹。这时两个身着日本武士服的浪人过来,将女人搀上一辆汽车。车中,商人打扮的日本岛田矿业株式会社社长岛田三面色阴沉地告诉女人,只有打跨吴家,夺回万家百味食谱,你的儿子才能回到你身边。这个女人原来就是有粱的生母陈妙儿。十年前她盗取半部食谱与岛田私奔,几经辗转又回到了安阳,岛田也摇身一变从浪人变成商人,他这次到安阳有两个目的,一是打跨吴家,夺取他朝思暮想的食谱,二是帮助日本政府掠夺安阳煤矿开采权。而要达到这两个目的,他必须选择一个合伙人,他选定了周家,因为他手里有一张控制周家命运的底牌。
岛田的汽车停在周府门前,周家二公子周勇正从家里出来,岛田用日语告诉一个日本浪人吉藤,周二公子三次托人向吴家提亲都遭到拒绝,这是一个很好的筹码,跟住他,看他都跟什么人接触。吉藤尾随周勇而去。
周勇自从去年在安阳河畔与有禾在雨中相遇,便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三次提亲未果,周勇非但没死心,相思之情反而愈烈。今天正好衙门里无事,他从父亲手里讨了个“到吴家商量席单”的差事,希图近距离接触有禾,周一忠训斥周勇最好打消对吴家女儿的心思,周家的体面都让你丢尽了。
周勇刚到巷口,便看见吴家三姐妹每人背着一个竹篓,说笑着走来。周勇有些措手不及,不小心撞倒了路旁一个水果摊,苹果桔子撒了一地,吴家姐妹见周勇一脸窘相,不觉有些好笑,周勇慌里慌张地拾起水果,有些结巴地上前搭讪。伶俐的有麦发现跟踪的吉藤,讥笑周勇是日本人的马前卒,周勇一气之下赶走吉藤。
周勇提出想请有禾吃饭,顺便谈谈吴家席单。有禾以有事为由婉拒,性格率真的有乔说周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趁早死了这份儿心。周勇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狠狠地说,吴有禾,你等着,我一定要追到你!
(未完待续)